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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渴望之物

第十九章:渴望之物

听到这突然的人声,爱尔琳娜浑身陷入了僵直,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紧张。凭声音她约莫能分清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宅邸主人是个年岁已高的老爷爷,这跟她起初的猜测相悖。

“转过来吧,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宅邸的主人不急不缓地说着。

爱尔琳娜在心里强行令自己尽量保持着镇定跟放松。她在脑海中急速思考着对策,身体则依着老人的话转了过来。

四目相视。面对神秘而强大的老人,爱尔琳娜表面佯装着平静,她能感觉到有种看不见的压迫力从她周身不断涌来,但她没有直接低下额首以示屈服,反倒是顶着无形的压力死硬地保持着平视之姿。

宅邸主人的目光从她身上缓缓挪过的同时,爱尔琳娜亦在默不作声的观察着这位老人。

老人的样貌看上去极度衰弱。他身披着一件连体的灰布长袍,袍下躯壳的轮廓瘦削如柴,浑身肌肉萎缩露骨,处处都透着一股风烛残年的腐朽之气。

如若只看这幅仪容,不禁会让人觉得老人的生命已如风中篝火摇曳将息。但在他深凹的眼眶下,那双无比深邃空灵的瞳孔所折射出的光辉却又好似大海与星空般广阔无垠,它所承载的生命之厚重令人根本无法捉摸,只能慨叹。也正是这双深邃的眼睛将爱尔琳娜浑身都扫视过一遍。

在他面前,爱尔琳娜只觉得自己似乎毫无隐秘可言。她如同褪去了所有的伪装跟遮羞物般,由外向内从身到心全都赤.裸着立身在那双洞穿了一切的目光前。

这种仿佛被看破所有的感觉令爱尔琳娜觉得极度不安,但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起码自己的身体安全了。

“放松些,孩子,你太紧张了,我不会伤害你。”

似乎应验了爱尔琳娜的想法,老人收敛起了眼神,坐在房间内仅有的一张圆木小桌前对着旁边的另一个座椅摊手道,“过来吧,我想你应该有许多的疑问才对,我们慢慢聊。”

对于老者的话,尽管爱尔琳娜仍有些紧张,但也只好顺着他的指引坐在了其对面的位置。两人落座的小圆桌旁边是房间中的另一面窗,窗外的天地风起云涌,波澜壮阔,而屋内却安静极了。爱尔琳娜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我是库尔兰的加菲尔德·谢尔曼。”老者望着仍有些局促不安的爱尔琳娜,一反先前的神秘露出了抹微笑——尽管他干瘪如木乃伊唇齿的微笑看上去有些渗人。接着,他似乎是想起什么,缓缓的补充道:“...大概算是个对魔法略知一二的人。”

接着,老人在桌上摊开右手,幽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掌心蹭的一下窜出。火焰逐渐凝成了实体,是一只有着蓝黑色眼睛的奇异蝙蝠。它舞着一双幽暗的双翼如一柄黑色的锋刃转瞬间刺进了小屋屋顶的梁木下。

“啊...那是...”

看到那只蝙蝠的出现,爱尔琳娜终于再次确信了正是这位老人一路在暗中指引自己到此。至于其所说的“只是个对魔法略知一二的人”,爱尔琳娜的亲身经历令她根本不会相信老人的自谦之词。

“它叫尼克,是一只生活塞米拉斯地下群落的幽邃蝙蝠,也是我的眼睛之一。”

“...”

爱尔琳娜望了望那倒挂在头顶的蝙蝠,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老人,显然,她明白对方这是在表示诚意与安抚。作为回应,她决定还是也如老人一样,先自我介绍一遍比较好。

“我...叫爱尔琳娜...爱尔琳娜·米凯尔,来自西方的塔里塞恩。我由衷地感谢您从恶徒的手中救下我并指引我到这里,谢尔曼...爷爷,但...我的意思是,请问我要如何报答您的恩情呢?”

爱尔琳娜委婉的询问着,她知道老人救她或许只是出于好心,但仅仅是出于好心,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指引她跋山涉水来这风暴谷中才对。

只是对于爱尔琳娜的问题,老人却摇了摇头。

“几十年来,我确有偶尔帮助过一些在这群山间遇险的人,他们中也有人像你一样说过这些话,但我对他们的珍奇异宝并不感兴趣,而他们也从没有一人能抵达这儿。”他顿了顿,似是如此长的讲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老人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这才又缓缓道来,

“你很特殊,孩子。不仅是因为你抵达了这里,更因为你的双眼、你的心中,有一种渴望。”

“你在渴望着什么?如果你告诉我,也许我会根据你的渴望来为你实现它。”

老人的话让爱尔琳娜再次紧张了起来。她隐约觉得这个回答对自己极为重要,但她究竟要怎么说才好呢?

“神秘的老人,难道不是他故意令那蝙蝠为我引路来此的?”——她在心中思索着。听完谢尔曼的话,爱尔琳娜总觉得似乎指引她到此并非老人的本意,而是因为她自己在渴望什么而主动追逐着蝙蝠。

回忆起当时那只蝙蝠从天而降的前后经历,被西姆斯侵犯的屈辱令她无意识地咬紧了牙根,随即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想要一个方向,一个去处。

若是要将这说的更具体直白些,她想要追逐蝙蝠那引动了山火的魔法来源,获取力量——能够保护自己去往任何地方的力量。

爱尔琳娜如此回答着老人的问题。

“——我想要获得力量...”

“你的原因为何?”老人反问。

“——为了保护自己。”

老人又摇了摇头:“除此之外呢?”

爱尔琳娜沉默着仔细又想了想。

她渴望的究竟是什么?首先得是活着。然后,是要比过去的两个自己(爱尔琳娜与夏宇)都要更加快乐骄傲的活着。而力量则是支撑这些的基石。两次险些失身的噩梦体验已经让她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险恶人心,她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让她笑对任何威胁与苦难,她想突破自己。

可问题是,如果这些就是她的答案,老者会满意吗?

她继续沉思着,沉思者。渐渐地,她发现自己还有别的渴望。那是积压在她内心深处的东西:家族、荣誉、承诺、友情、父母之怀、兄妹之亲、恋人之爱...其中有些是爱尔琳娜原本身份与记忆所沉淀下的情感,有些则是身为夏宇的男人的执念...

爱尔琳娜越是思考,越觉得迷茫起来。

渐渐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渴求所谓的力量了。如果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所需,借助他人之力为己所用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无数思绪跟选择横埂在她脑海中,她到底要什么呢...

望着爱尔琳娜有些迷茫的眼神,老人则是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若只是力量,我确是能够教授你不少,不过看模样你尚且还需时日弄清楚自己内心真正渴求之物。在那之前,不妨就先在此住下吧。”

老人在说罢过后,便起身离开了爱尔琳娜的房间。而爱尔琳娜则仍在沉思着,手中下意识的与老人挥别。

闭上眼睛,无尽的惆怅跟想法将她淹没。她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双肩无比沉重,她踩着许许多多人以血与火铺就出的道路,真的就只是为了力量跟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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